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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迷信”:时下最不可缺的生存智慧――中新网

迷信,《现代汉语字典》中的解释为“盲目的信仰和崇拜”,其对应的英文为superstition,《牛津高级词典》释之为“一、相信某些无法用人类的逻辑思维或自然法则解释的事情;二对尚未了解的或神秘的事物的本能的恐惧”。

“迷信”:时下最不可缺的生存智慧――中新网

不难看出,两种字典对迷信的解释有所差异,前者带入了一种主观的价值判断,而后者则比较中立,只是陈述了该词所涉及的现象。事实也是如此,在中文语境中,迷信一般被赋予了负面的意义,往往与“落后”相连,如耳熟能详之“封建迷信”等等。

然而,这个似乎与古老传统有关的词汇,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舶来品,它在中文世界运用的历史,不过百年而已。

在中国,与“迷信”相关的文化事项,一般被用于描绘、指称与精英文化相对的民俗世界,如大伯公、土地祠、娘娘庙、纸扎等。直到清代,文人士大夫仍多用淫祀、迷妄等词来形容乡土社会的各种民间信仰,并与儒家之正统相区别。

“迷信”一词传入中国,则是清末的事。成书于光绪二十四年(一八九八年)的《皇朝经世文新编》中收录有日本佚名作者介绍欧洲的文章,其中出现“迷信”一词,与宗教合用,指与理性相对的信仰状态,词性中立,并无褒贬之意。一九○二年,梁启超在《新民丛报》发表的多篇文章中使用“迷信”一词,基本沿用日语“迷信”的含义,即,若信念出于理性之外,则可称之为迷信。

而价值判断融入“迷信”一词,则始于新文化运动。当时,面对积贫积弱的中国社会,一批仁人志士开始思考中国可能的未来,在“德先生(Democracy)”与“赛先生(Science)”的影响下,激进的文化先锋们开始鼓吹与旧有的道德伦理与风俗习惯决裂,提倡文明、理性的新生活。

在崇尚科学与理性、救亡图存的民族主义情绪高涨的背景之下,原来仅仅用于表示与理性思维相对的信仰方式的“迷信”一词,逐渐成为旧式生活的表征,甚至成为被“污名化”的传统的代名词,借以和“现代文明”划清界限。至此,“迷信”一词,在逐渐普及的同时,也确立了词语本身的主观价值与意识形态根基。

新中国成立后,科学主义与理性思维成为思想之正统,迷信一词基本保留了新文化运动时期的含义,并在现代化进程中成为国家话语批判的对象,如“破除迷信,解放思想”,“严惩神汉、巫婆”等。

然而,一味地与过去决裂,而不注重历史的延续,文明也会走向歧途,在数次过激的社会主义运动中,迷信的范畴被无限地扩大,甚至上纲上线,凡与旧有思想、文化、传统有关的事项,多被视为迷信,批斗之风,甚嚣尘上。

很多民间信仰活动被迫停止,很多文物古迹被砸被毁,很多古董字画被付之一炬。黑与白,是与非;理智与迷惑,文明与愚昧,一时之间,没了界限,没了准绳,没了方向。

时移世易,如今,原来被视为“迷信”的种种活动又以文化遗产之名得以重续与再造,并成为地方社会争取发展的文化资本。这多少有些讽刺,也发人深省。

何为迷信?再回到其原义,去芜存菁之后,亦可发现,所谓“迷信”,其实也表达了这样两层含义,其一,智识有限;其二,畏惧之心。科学与理性主义的膨胀,最大的恶果就是激起人类的无限欲望,以人为中心,以自我为中心,以利益为中心,相信知识就是力量,人类可以征服世界,无知无畏所导致的,却是生态环境不断恶化,种族、文明之间冲突、战乱不断。

这里有个故事,关于生计方式与生态变迁。在一些少数民族地区,保留有刀耕火种的习俗。所谓刀耕火种,指的是砍伐地上林木,晒干后用火焚烧,利用焚烧后的草木灰作肥料,就地播种的农业方式。

最初,人们简单认为这是对自然环境的破坏,但经过学者细加研究之后,才发觉这是一种极好的耕作方式,与一般人想象不同,对于当地少数民族而言,刀耕火种所选用的林地是有选择的,一般是固定在五、六个地区,采用轮耕的方式,每个地区耕种一年后即异地而种,这样,等最后一块地休耕时,第一块地已自然生长出了杂草、木丛,可以再次“刀耕火种”。这样,客观上既保护了森林,又达成了连续耕种的目的。

人类学家的分析自然带上了科学的色彩,但当他们进一步探讨少数民族为何想出如此妙招,在技术条件较低,又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长期维持农业生计时,他们得到的却是一个与宗教文化紧密相关的答案。

对于当地少数民族而言,每一座山都有山神,他们每年都要前去祭拜,以感谢山神赐给他们食物。在他们的观念中,每年从山神那里“拿走”的食物是有限的,多以维持生计为准,不能过度,否则就会遭到惩罚,或人丁牲畜多灾多难,或来年歉收。就这样,在心存畏惧之下,他们谨慎地向自然索取,生生不息。

直到有一天,有一些木材商人来到了这个地区,在听了少数民族对刀耕火种的“荒诞”解释后,木材商人嘲笑他们的“迷信”,并极力向他们鼓吹“无神论”,说木材可以换取金钱、粮食,可以让他们过上更好的生活。

经不住商人的唆使和诱惑,一些少数民族开始动摇,与商人合作,砍伐树木,一年后,没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,两年后,也没有,三年后,还是没有,于是,他们开始慢慢放弃刀耕火种的传统生计,开始大面积砍伐,终于,若干年后,砍伐过度的山林挡不住山洪,冲走了少数民族的家园,辛苦经营,毁于一旦。

当然,这里并非主张少数民族一成不变,他们自然有追求现代文明的自由与权利。故事的真正寓意在于所谓“迷信”背后的文化象征与隐喻,敬畏自然,珍视传统,尊重文化,这正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匮乏而又最不可或缺的生存智慧。

(摘自香港《文汇报》作者:段颖)